墨竹妍雪

我是桂小太郎的狗

【白昭】桃花冢

*前面是第一人称时间

*死亡ooc

*渣渣文笔

*全文1w9+


“太白?……你听说过桃花源吗?……据说那里四季如春,桃花十里,是这个世上最宁静的地方。我也想到哪里去,一直都在那里,死了以后在哪里建一个桃花冢,这样即使是死后,身边也是春天吧。”

 

“太白……我可能没办法葬在桃花冢了……

我…一直都陪着你……”

 

李白从床榻上惊醒,四周这么安静,静的只有哗哗的流水声。他偏过头,向窗外望去,那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如同汪洋一般浩瀚。

他却不是在看眼前唯一的景色,而是定定的盯着前方,仿佛那里站着一个思念许久的人。良久,他才叹气般说了句话“你…还在吗?”沙哑的声音中是沉重的哀伤。我知道他又梦到王昭君了,又听到她的愿望。

 

我从他惊醒时便看着他,看着他几乎下意识的与我对视,然后我几乎下意识到想回答他。可惜,我不是他注视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他注视的人有没有回答他。

 

我偏过头,他注视的人似乎也不在原地了,我的余光瞥见他也扭过头。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条流动的长河上,清澈的河水映照着满天繁星,宛若一条流动的星河。水面上浮动着星星点点的荧光。不是映射的星光,也不是萤火虫,只是像我一样傻乎乎的灵魂逐渐消失的征兆。

 

我的身上也有光点缓缓的飞出,加入这条流动的长河,带着思绪万千流向那朦胧夜色笼罩的,不知名的远方。

 

我伸出手想要挽留那些光点,光点却如同一只只真正的萤火虫,从我的指缝间溜走。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得透明了几分,其实并没有,又也许已经变得透明了,只是靠眼睛难以分辨出来罢。

记得曾在某个角落听说过,死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一直在天上默默看着人间的亲人。这是真的,那些星星都是她们的执念化成的。天空中偶然划过的流星是她们灵魂彻底消散的象征。

人死后,都是有灵魂的,了无遗憾的灵魂堕入轮回,于执念不舍的灵魂则遗留在世间,直到执念消除,亦或是灵魂随着时间推移而破散。

 

上天给了这些执念之魂注视的权利,但也剥夺了几乎所有的参与权。

 

灵魂脱离肉体后,生前记忆会很快消散,死后的记忆和五感也会随着灵魂破散而逐渐消失,滞留在人间灵魂最清楚的是他们有执念未曾放下;活人看不见灵魂,灵魂与灵魂之间互不可见;灵魂无法触碰任何事物,燃尽魂魄才能换的一瞬的记忆和相见…

 

这些规则是刻在灵魂脑子里,不变的记忆,就像是人生来明白自己是人一样,不随任何东西的流逝而消散,灵魂们的执念也是一样。…我只能作为旁观者,即使可以入他的梦。但是人的梦境本就是意识最深处,我干预不了,更不能窥探具体的内容,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结局,听到飘渺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刮去的声音。

 

我死了大概有几年了,生前的记忆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身上只有一小枝干瘪的桃花,只记得自己在一个雪原游荡了很久,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找一个人。找谁?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跟着雪山融化成的水流一直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灵魂也不会觉得累。

 

我寻过了茫茫的冰原,荒凉的戈壁,宏伟的长城,淳朴的小镇,还有繁华的城市。我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中寻觅着,即使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但我还是相信,只要见到他,我就一定会知道就是他。

流水从这里淌过,带我来到了这里,于是我再次见到了他,那个执念之人。仿佛命运的注定,一眼便是认定了他是我要找的人,没有任何根据理由,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就是他。一直在迷茫的黑暗里徘徊的灵魂似乎突然找到了方向,好像有一束微光穿过了层层的迷雾,让我看到了希望。

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桃花十里,流水潺潺,四周静的只有流水的声音。天是蔚蓝的,微风夹杂着花香轻轻吹过,撩动着我的发丝。蜂蝶飞舞在鲜艳的繁花之间,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而祥和。他醉倒在桃花下的墓冢边,嘴里喃喃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周身都是醇厚的酒香。落花飘到他身上,也飘落到流水中,泛起浅浅一层涟漪顺水漂流。明明该是恣意妄为的年纪,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愁绪。于是我便听见了使他变成这样的人的名字——王昭君。他也像这番一般,一双绿色的眼睛凝视着我,口中呼唤着他思念的那个名字,轻飘飘的喊了几声,便沉沉睡去。

 

王昭君…王昭君?那是他的爱人吗?只是轻轻几声呼唤,却在我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王昭君是谁呢?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在他心里,王昭君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不知不觉,怀着疑问的我已经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他的睡颜,身旁的墓碑醒目的刻着一个名字——王昭君。

 

我,会是王昭君吗?无所谓,至少我找到你了,哪怕拥有的只是注视的权利。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知道了他的名字,李白。

 

李白……李白,我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是想把这个名字深深的烙印进我的灵魂,也许唯有这样才能从日渐流逝的时间长河里,守住那一点点的火光。

 

我喜欢默默地看着他,也只能默默看着他。看着他写诗作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抱着琵琶的美丽少女,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也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那桃花冢下,平日的意气风发不在,有的只是压抑的悲伤;也无数次看着他从睡梦中惊醒,偶尔轻声的念了句“你…还在吗?”回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和寂静。他问的是王昭君,我知道,可我不是。

 

我时常听到他念叨着王昭君,他念叨的太多了,反而使我听不清楚。什么“我会把你带回来的”“我会完成……”什么的。以及入梦时知道了,那个桃花冢只是一座衣冠冢。

 

我在他的梦中一睹过王昭君容貌,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蓝色的长发像是这里的天空,眼眸就像海洋,仿佛有星辰坠落。可是里面没有应有灵动,反而有一种将死之人的安详,再多的光始终虚浮在表面,内里深邃的看不见底。她还有一个很好听的乳名,唤作皓月。人如其名,如月光般清冷高贵的女子。她的脸上没有笑容,至少每一个梦里她的神色都像是终年不化的白雪那么冷,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高兴起来。

 

这一点也不像我,像我这种呆呆的灵魂,我喜欢看花瓣飘零到墓冢上,看花枝在清风中乱颤,只是看着李白,都会莫名其妙笑出声来的人,怎么会是王昭君呢……或许是因为她也死了吧,笑容对于李白来说更显得让人痛苦吧,我暗自揣测。

 

同时也想知道我自己的模样是什么样子的,可惜这个世上没有东西能倒映出我的样子,灵魂的样子。王昭君这么漂亮的姑娘,随便一个人说自己长得这样好看,怕都觉得她自恋。我也这么觉得,若强行把自己当成王昭君,实在是自信过了头。也许不知道自己的样子这样更好吧,使我还能维护那一点点的希冀,卑微的幻想着自己也许就是王昭君呢。

 

不知不觉的总是试图以一些牵强的理由消除我和王昭君之间的不同,可惜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不是她。

……

那是李白的一个梦境,一个刻在他脑子里最深刻的场面。雪暴在梦境中疯狂肆虐,这样真实的场面,看来这段记忆的确让他难以忘怀。但是雪暴实在太大,我又只能看到结局,在他即将醒来的时刻,只有那个在他梦中响起了无数遍的声音。

 

“太白……我……可能没办法葬在桃花冢了……

 

我…想……一直都陪着你……”

虽然断断续续的,但我知道那是王昭君的愿望,是她的执念,她想葬在桃花冢,想一直陪着李白。但是我和她的执念不一样,我想看到李白——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

李白很宝贵那样东西,一把玉质的琵琶。他没事的时候总会轻轻的摩挲着这把琵琶,总是能待上很久,大概是在回忆他和王昭君的往事。我曾见过那琵琶,在他的画上,他的梦中,王昭君怀里抱着的琵琶,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那天,这把琵琶的弦忽然断掉了。李白紧张的把它装好,带上它登上小船。李白虽然也时常出去,但我几乎也不会跟着他,但是这一次我追了上去。灵魂是那么的轻盈,脚尖都可以踮在水面,水面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轻轻一跃,便可以随风而起,翩然而动,与飞鸟蝴蝶为伍,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那片辽阔的蓝色,桃花源绝美的景色一览无余。李白已经驶出去很远,我轻轻的踩踏着水面跃动着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长安,宏伟的朱雀门上似乎刻着什么。他走的很快,我没来得及看清就跟着他进了城。装横华美的大街上一片喧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同的人在或讲价或寒暄或发笑。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小贩的柜台上,什么首饰,糖葫芦,美酒等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长安城内一片歌舞升平。长期待在桃花源的我有些不适应这种吵闹声,却又很好奇的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只是这一打量就将李白跟丢了,幸好没过多久在街边的一家器乐店中找到了他。他交代了那老板几句,也就匆匆离去了。我望着他消失在人潮人海中的背影,想了想却也没有跟上去。难得有点兴致的钻进人流中,在每一个摊前都要看上一会儿。虽然无法触碰到,但光是看着也让我很满足了。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热闹的气息才能让我感觉到一点活人,温暖的感觉吧。

 

夕阳西斜,街道上的人也渐渐稀少了,喧闹逐渐归为平静。我看见街道的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来,是李白。他脸上挂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回来取王昭君的琵琶了。我跟着他再次走进了那家器乐店,店主笑呵呵的将琵琶交到李白手上。

 

“这把琵琶可是稀罕物件啊!剑仙大人从何得来的?”

 

“她的故事……不说也罢。”李白的神色黯然了些“告辞了。”不承想转身便遇上了那位长乐坊的琵琶女神——杨玉环。几个时辰前我还混入了长乐坊一睹了她弹琵琶的风华绝代。

 

“剑仙大人是否肯赏脸将那琵琶交于玉环看看?”丰腴的美人唇角勾起一个优雅的笑容。

“美人的要求我一向不会拒绝。”李白把琵琶立在杨玉环面前“不过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遗留的物件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

 

杨玉环仔细打量一番“那一定是个弹琵琶很好的人,这把琴可不是普通的人可以用的,剑仙大人一定爱极了这个人吧。”

 

李白轻轻点点头,一边轻手轻脚将那琵琶放进盒子里面。

 

弹琵琶极好的人吗?我盯着这店里面一件件精美的琵琶,用手抚摸琵琶弦,记忆里却丝毫没有关于如何弹奏琵琶的一点记忆。然后一双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杨玉环的手,拿走了我面前的琵琶。我看见她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习弹琵琶留下的痕迹。

 

人身上的痕迹,也会继续存在在灵魂上……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我的手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我看着我攥紧的手,几乎不敢去看。半晌才有些颤抖的张开……没有…什么也没有。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干净的一看就知道从未干过活,一点弹琵琶的痕迹都没有,最后一点卑微的希冀也破碎了。

 

也许…也许只是……也许什么?我意外的没感到多悲伤,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可能我早就在某个时候默默的做好了自己其实根本不是王昭君的心理准备,我只不过是个无名之人,被人遗忘在角落。

 

我回头凝视李白离去的身影,身体久违的觉得有些发冷。灵魂本该是不会冷的,可能是因为我死在雪原上,我的灵魂我的身上永远是透骨的寒冷,只有我感觉得到的冷。这种寒冷在我没有遇到李白之前孤寂徘徊的时候长存于我身上,在我遇到李白后就在也没有出现过,直到今天。或许寒冷一直都在,只不过是被我下意识忽略了。

 

…………

 

黄昏几乎已经淹没在夜色里,长安城里点起了灯火,一点一点的光晕渲染着黄昏与夜色交织的朦胧。所有的店铺都关上了门,街道上宁静又空旷,偶尔还会有那么几个稀疏的人影路过。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李白离去的方向。试图迈开腿追上去,一向轻盈的灵魂体却意外的有些沉,大概是身体里的寒冷已经把我冻僵了吧。

 

我在犹豫什么?既然灵魂之所以继续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他。本来自己的愿望,就是再看看他罢了。看着他放下过去,娶妻生子,白头偕老,最后寿终正寝。我仅仅只是想看他幸福快乐的活着,仅此而已。

 

我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跑起来,跑的那么快,风在我耳畔吹刮着留下“呼呼”的风声,我却感觉不到疲惫。

 

我停在了高大的城墙边,月亮已经完全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撒在护城河上,照在我身旁的朱雀门上。

 

“欲上青天揽明月”

 

我摩挲着这些剑痕,熟悉的感觉,已经知道了是谁留下的诗句。“揽明月”揽的到底是什么月?揽的是皓月吧。

 

心中难免还是发涩,我苦笑着挪开视线,远处停留着一个白色的熟悉的身影,身旁还有不少矮矮的人影。

 

他还没回去吗?我愣了一下,确定那是李白的身影才又迈开腿追上去。李白正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绘声绘色的讲些什么。听众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儿,他们身上都脏兮兮的,却一个又一个整整齐齐乖巧的坐在李白身前,静静聆听着那个故事。

 

我现在距离虽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以至于直接停下,好像自己走过去会打扰他们一样,打扰那个只属于他和王昭君的故事。

 

半晌,李白起身,我从久久的凝视中醒过神来,才又回到了他身边。李白给了那些孩子身上剩余的银钱,告别后转身欲走。孩子们道谢之后也各自散了,只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儿轻轻牵住了李白衣袍的一角。沾满泥灰的小手在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了显眼的污渍。女孩赶紧松开手,连声道歉。

 

“没事,不用道歉。倒是你拉住我,有什么事吗?”李白俯身摸了摸女孩的头,并不在意她的脏乱。

女孩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眼就像是雨水洗过一般清明,视线盯上李白怀中的盒子,细声细气地问道“这就是哥哥故事里昭君姐姐的琵琶吗?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就只看不会乱碰的。”

李白闻言一笑“那就看看吧。”说罢便打开了箱子……

我身上的冷愈发刺骨了些,便逃也似的登上了李白来时的小舟。为什么?又是王昭君呢?好像永远也摆脱不掉似的。月光被天空浮动的云遮住了,四周暗淡下来,我身上不断飞出的光点变得格外显眼了。如同有生命一般灵巧的变换着轨迹,从我徒劳伸出的手指尖调皮的滑过。好像身体又消失了一点…我还能陪着你多久?太白……

脚下的小舟突然下沉,原来是李白登上了船。他把盒子稳妥的安置在小舟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愉悦。坐在船头架着船桨悠然前行。“是什么让你这么开心?”我不知不觉的也带上了一丝笑意问道,当然,没有回答。我靠着李白的背坐下来,闭着眼和他一起哼着那不知名的调调。

终于和李白回到了桃花源,弦月挂在黑夜的幕布上,花的嫣红与草的苍翠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妖娆,我的心情也舒畅了一点。李白正准备着自己的晚餐,摇曳的火焰炙烤着鲜美的鱼儿。鱼皮被炙烤得酥脆,散发的香味即使是没有饥饿感的我也不由得咽口水,可惜只能眼瞅着,幻想一下它的味道。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烤鱼。”李白突然冷不丁的来一句“你还在对吧?……昭君。”

他四处张望着“我今天去问阴阳师了,他说你还在我身边。你还在……为什么不走呢?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到时候你就走了吧。”

当时我的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话,王昭君还在,其余的一字未听进去。阴阳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观测到灵魂的人,但也只能做到观测。他说王昭君还在,那便是还在。那么李白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一直都在他身边,而我多余的站在他身边,痴心妄想的自我催眠,把自己当做被爱的人。也许现在的王昭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在默默听着李白诉说他们之间无尽的思念……而我依旧不为人知。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变成了寒冰,那么冷,冷的令人发颤。

我不愿意再去思考,将手伸进眼前的火焰中却终究得不到一丝温暖,驱不散那充斥的寒冷。

李白还在那里说着,仿佛要把他与她不见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倾泻出来。“你以前说过想到一个没有战乱的桃花源,死后也在这里建一个桃花冢。我帮你筑好了,这个国家没有战乱,你却回不来了。”李白向前方伸出手,仿佛王昭君就在那里,静坐着聆听着他的诉说。

早已经死寂的心脏处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痛却又非痛。我伸出手与他停留在空中的指尖碰触“我该何去何从呢?让我一直陪着你吧,无论以什么身份,即使是你们爱恋的局外人。”只要能看见你幸福下去,一切就好了,我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他

……

天边的破晓唤回了我沉浸在回忆的思绪。地平线升起一轮闪耀着光辉的朝阳,那么耀眼的阳光,轻易地把星空和身旁边的光点掩盖下去,给整个桃花源的轮廓都描上了一层金边。

我用手挡住那轮太阳,看金色的光芒从指缝倾泻。手掌忽然刹那间变得透明,我猛的收回手,仔细检查了一阵却和平时并无两样,但是刚刚那一闪而过的透明感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终于还是开始消失了吗?”

距离我的回忆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其实自己也记不清楚,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好像又已经过去几年。反正这些天李白依旧照旧,只是总会对着空气——至少在我看来是,说话。但是他的愁绪明显减少了许多,夜晚也几乎没有再惊醒,昨夜倒是奇怪,用那么悲伤的语气说话还是头一次,也许是是梦到什么了。

我把头转过去,此时李白已经起床熟悉完毕,却没有往日的活力和笑容,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疲惫。大抵是一晚上都没能睡着,与我一样看了一夜风景,回忆往昔。

他没有穿着平时那一身劲装,没有酒气入豪肠,剑露锋芒。他换了一身常服,我才发现他的身形样貌早已不是那个少年,已然是个青年才俊。他坐在书桌前,身上带了几分书卷气。我坐到他的身旁,想叫他的名字,张嘴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忽的一片空白,身体也随之忽隐忽现。过了一会儿,身体恢复了正常,但是我已经无法发声了,连带着他的名字一同丢失。

这时他转过头来,正撞上我的脸,我感觉到了温热的吐息。他毫无发觉,我两的唇挨得那么近,只要稍稍在往前探一下头就可以吻上去。早已停止的心脏好像又轻轻跳动了,冰冷的血液好像又开始流动。如果可以,多希望一切定格在这一刻,就当我做了一个美梦。

“昭君?”他一句话打破了我的梦,我又忘了,他爱的不是我。“你还在我身边吗?阴阳师说你再这样停留下去,你死后的记忆和五感也会慢慢消失,等到这些东西全部失去你就彻底消散。你还记得吗?我是李白啊。”

李白…李白,我一遍又一遍在心中书写这个名字,回忆里不断模糊又不断清晰的脸庞。甚至没有心思去笑自己在王昭君面前差点吻了李白,可她明明也看不见啊。

就这样…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或者几个月。死去后的许多事也开始渐渐记不住,我的听觉也开始时好时坏。我跟着李白出去,踏上了一条遍布青苔的石板小路上,通往飘渺云雾缭绕的山顶的小路。李白身法一向轻盈,而我已经是能被风儿托起虚无了。没过多久就踏入了一个古旧的寺庙里,却与我曾见过的寺庙都不同,这里萦绕更多的是东瀛的气息。寺庙虽旧却十分干净敞亮,一个披着银发,戴着高高的黑帽子的男人正闭着眼坐在石凳上喝茶。他抬眼往这边扫了一下,看我时似乎有意的停留了一下。我便立马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有些不自然的后退了几步。李白两三步迎上去“狄仁杰,她还在吗?”

我有些担心,李白一路上都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着,连跟别人打招呼神色也没有恢复他往常的嬉皮笑脸。

被称作狄仁杰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茶“她当然还在,只是你确定是她吗?我说,你身上背过多少人命,引得多少女子不惜一切都想跟随你。你身后可是跟了不少的执念,不过女子的魂魄,应当是只有两个。不过你还不舍的送她走吗?她消失估计得再过个四五年,但是这段时间就怕是把你全忘完了,失去五感四处流浪了。”

“……”李白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剑,眉头紧锁着。过了许久他犹豫的眼神变得决绝,仿佛决定去背水一战的将军一般。脚底乘风似得冲出寺门,矫健的身姿飞快的穿梭在山林中。我忙追过去,他的身形却又忽的慢了下来。“昭君…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李白知道他不可能收到回应,自顾自说下去“不管是想葬在桃花源,还是一直陪着我,我都会帮你实现。你也该离开了…”

 

 

我顿住脚步,想说点什么,即使他听不见,也好发泄一下自己只不过是个自以为是,还把自己命也赔上的单相思,这股憋屈的心情。我张了嘴,又想起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又闭上了嘴。我觉得我现在表情估计更憋屈。

 

李白走的愈来愈慢,或许是想在彻底的离别前和王昭君在多待一会吧。本来半个时辰就可以下到山脚的路走了近两个时辰,他一路上却什么都没说……

 

沉默的可怕,沉默得令我心慌。终于回到桃花源,太阳又开始西斜,他的神情不见轻松,我心中的担忧愈发重了些。李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提起一个包裹,带上佩剑,大步流星踏上了小船。用船桨一撑,小船离岸,顺着河水裹着落花无情的离去,只有经过那个桃花冢时,速度才稍微减缓。

 

他的眼中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宁死的决心。“别去,别去!”我在心中呐喊着,一脚踩进水里想追上去。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此去,他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没有站稳,身体久违的体会到了失重感,跌落在河流中,不溅起一点水花。我翻了个身,颓废的任凭自己一点一点下沉,看水面离我越来越远。拥有执念的灵魂,始终还是太沉重了吗?桃花源该是又刮了一阵大风,水面泛起千层的波纹,一大片粉色的落花被刮落到流水中,与黄昏的颜色在水中渲染成一个梦,但落花终归会破败淹入水中,化作淤泥。我伸手想去抓住那团梦,手终究抓了个空,我早就什么也碰不到了。

 

我愣愣地盯着空空的手掌,良久才起身。正是日月交替的瞬间,远星活跃的闪烁起来,星河又开始流动,我不舍的望了一眼桃花源,往李白离开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追去。

 

好在李白的船没驶出去多远,顺着风飘起,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我轻盈地落到小船上,月光下的身体愈发透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希望那赴死的决心能从中消失。我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我敢肯定是为了王昭君,哪怕他可能因此会丢失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是我想让他活下去,不再为过去痛苦的活下去,一直活到寿终正寝,所以就算燃尽自己也想劝他不要去。

 

我注视着他,胸口仿佛涌出了一股火焰在燃烧着自己…

 

“昭君,我很快就去北夷带你回来。”李白突然间开口,仿佛给我泼了一盆冷水,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了。他爱的是王昭君,就凭那种眼神我就知道,我绝对比不过,就算自我感动的燃尽自己去劝说他,他也不会为我改变。光点不断从我身上涌出,我有些想哭,但灵魂已经没有眼泪。

 

李白只念了一句,不再有任何反应,只是划着船,船桨不断拨动水流,搅乱一条星河。我想奔跑,跑的远远的,跑到一片比桃花源更美好的天地,然后把李白给忘了。但是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心,为什么明明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却在寻找的路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思念他,执念是他,愿望是他,如今苟且于人间还是为了他。

 

我试图从李白身上找到答案,结果当然是徒劳,因为自己再清楚不过,答案是爱。

 

……遥远的水天相交之处,太阳徐徐升起,温和的光辉笼罩着整个江面,驱散了江面的薄雾,将月色与星河也包容进这光辉中,一群大雁的影子倒映在碧江中。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小船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像是碧玉上的一条划痕。

 

李白一夜未眠,小船也脱离了狭长的河道,进入宽广的江面。黎明的雾气还未彻底散去,远处隐隐约约可以辨出青灰色的山影。船帆被江风吹得股起,朝着北方飞速前进。到真有几分“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景象

 

我姑且算是放弃了,只蹲坐在船头看游鱼在水中穿梭,李白这么厉害,能杀他的人也没几个吧。脑袋忽的很沉重,一种眩晕感毫无征兆的袭来。我自从变成灵魂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按理来说灵魂不存在有病痛。我暗道不妙,挣扎着想起身,好不容易立来,却瞬间失去知觉一头栽倒,仿佛陷入了黑暗的泥沼之中,无法动弹,意识也逐渐被消磨,陷入沉眠……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了。我在一个边陲小镇醒来,这里下着雪,水面上有不少浮冰。

 

我离开小船,正准备去找什么,但一时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驻足凝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试图从中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变成灵魂后的记忆也开始模糊,我想呼唤的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白!大唐诗人李白的诗集!谁要啊?”

 

街边的吆喝声让我的记忆清晰明了许多,“李白,李白,李白…”我不断的在重复着这个名字,却像是写在黄沙上,一阵风就可以轻易抹去,我越是用手去抓,沙子从我指缝间溜走得越快。我想把他的名字刻在石头上,但是身为旁观者,注视已经是最大的权利了。我只能不断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根据从街边小摊的地图上记住的路线,往北夷那边去。

 

好在灵魂轻快,北夷的风刮得猛烈,我还能在北夷白茫茫的天幕下和飞舞的雪花中寻到他的身影。李白熟练地穿梭在这个部落的一顶顶帐篷之间,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他靠近的目的地很明确,是一个祭坛,祭坛背后有座连绵不绝的冰山。那里有不少守卫,李白却仿佛置于无人之境一般,轻易地绕过守卫,探进冰洞。

 

我落在祭坛上,仿佛置身于千年冰窟中,突如其来的战栗让我迈不开腿。冰洞中传来利器划过冰块刺耳的摩擦声,守卫连忙循着声音冲进去。

 

李白还在里面,我对自己这么说道。强迫自己充满抗拒的身体行动起来,我没有呼吸,不知疲惫,比他们更先到达了李白身边。这片冰川里面别有洞天,我看到了,那个牢牢占据着李白心灵与回忆的人,她被冰封在那片偌大的冰海的下面,仿佛只是沉眠在那里,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

 

她身前的冰在李白猛烈的攻势下已然破碎,李白一把将其拉出来,抱进怀里,丝毫不在意那寒冷已经让他面色苍白。来不及给他们久别重逢的时间,无数冰锥带着刺骨的杀意,落在李白和王昭君身上。

 

李白本可以轻易地躲开,但是为了庇护王昭君的尸体,宁愿强行接住这些冰锥。李白再强,也终究是人,更何况这片冰海的气温,似乎远远冷过外面,李白的速度极大程度的减缓了。

 

所幸这片冰锥雨并没有持续多久,李白的手臂被刮开一大条口子,鲜血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被冻成了冰。

 

“李白?你居然还敢回来。”冰冷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一个披着斗篷带着鬼神面具的人,领着不少北夷士兵堵在进来的洞口,她应该就是这里的大祭司。

 

李白一手抱着王昭君,一手提剑,将剑锋指向大祭司,厉声道“让开!”

 

尽管看不清大祭司面具下的表情,但我隐约感觉到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与怜悯,像是在嘲笑命运被摆布的我们。她的目光似乎有意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随即听到她用讽刺的口吻回答道“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结局,就跟当年的王昭君一样,死在这片冰原上。”

 

这句话明显触碰到了李白的逆鳞,那双一向平和的绿色眼睛里,燃起了恨意的火光。“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否则,挡我者死!”李白拖着王昭君,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经是站在了洞口。身后的北夷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李白斩于青莲剑下。

 

大祭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继续说道“你再厉害,力气也有耗尽的时候,除非你屠完整个北夷部落。否则,你当年没能带走她,这一次,你还是带不走她。”大祭司慢条斯理的走出洞口,拍了拍手,大批的北夷士兵蜂拥而至。我急忙跟过去,才发现洞口的李白手脚都结上了一层冰霜,无法对大祭司动手。

 

李白没说话,只是将王昭君抱的更紧了些,执剑要上去杀出一条血路。我的心紧了又紧,但我只能看着。看他手上雪白的锋芒划过一个个士兵的颈项,不沾染一丝血液,看他抱着王昭君的身影快速的穿梭在刀光剑影中,凌厉的眼神使得补上来的士兵的脚步都犹豫了一下。

 

但是李白终究是人,他还带着那个再也不会醒来的人,还要保护她再也不受一丝伤害。北夷士兵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攻击逐渐开始针对王昭君的尸身。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长枪与利刃一次次指向李白的要害。李白原本不染纤尘的白衣,浸出朵朵殷红,如同忘川河畔艳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的彼岸。

 

雪原变作了血原,尸体与血为他和王昭君铺出一条血路,李白迅速带着王昭君,顺着这条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生路,逃出了这个部落。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李白步伐已经有些蹒跚,而他抱着的王昭君,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值得吗?”我问李白,也是在问自己。

 

李白像是听到了,擦去嘴角的血迹,对着王昭君笑着说“为了你,没有什么不值得。”

 

此时此刻,几支利箭突如其来,李白长剑一挥,几支箭被拦腰斩断。追兵骑着马很快追了上来,军队举着弓箭,对准李白。这种规模的箭雨,哪怕是李白也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要保护王昭君。

 

大祭司从军队中走出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李白的四肢再度覆盖上冰霜。她的手轻轻一挥,那轻易夺走性命的利箭,就这样划破长空。

 

李白紧护着王昭君的遗体,生怕这飞来的万千利箭在伤她分毫。我想为他挡箭,可那箭只是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无情的穿透了我,连一丝减速之意都没有。李白的身躯被刺了个透,血液飞溅在我眼前。我连忙用手去捂住他的伤口,却直接穿过了他。我愣愣地盯着我已经半透明的双手,我怎么忘了,我碰不到他啊。

 

箭雨依然毫不留情的射向李白,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比让我万箭穿心更痛。我紧捂住明明已经内里空空的胸口,力度大的像是想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里压抑沉痛的要命,我想哭,可我没有眼泪;我想嘶吼,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我想靠喘息来缓解那溺水似的窒息感,却想起我早已连呼吸都消逝了。

 

我只能徒劳的张着嘴,在心里呐喊着,祈求着神明不要这么残忍,连我注视他的权利都要剥夺。我只能无力的看着他倒下,鲜血染红雪地,我连支撑他都做不到。

 

李白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几个士兵顺大祭司的命令,把王昭君那具完好无损的遗体带回去。“住手!住手!”我试图阻止他们分开李白和王昭君,“住手——!”他们径直穿过了我,我连一丝作用也起不到。

 

我滞留在原地,明明已经死了,明明连心都没有了,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为什么这么痛,痛到万念俱焚。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王昭君,看着李白那不甘地拉着王昭君的手被迫松开。我小心翼翼的抱住李白,我只能看着他的生息流逝,不敢再拥紧他半分,我害怕再度穿过他,想起我的无力与徒劳。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我连眼泪都没有;对不起,我连我爱你,都没办法告诉你…

 

李白的嘴唇微微开合了几下,血液又顺着嘴角流出,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空旷的雪原问了句“昭君,你还在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说了什么,哪怕我说了,我也听不到了,他也听不到了,我想我大概是在说“对不起,我不是她”吧。

 

他眼里最后一丝神采也湮灭了,呼吸永远凝固在这雪原。我仿佛是失去了牵线的破布娃娃,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雪原。我想哭,我想抱头痛哭,我想撕心裂肺地嘶吼到声音嘶哑;可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痛苦闷在我的胸腔,仿佛要从里面炸开,把我炸的由内而外的彻底崩坏。

 

——不要,不要死,不要连我注视你的权利也剥夺…

 

——你死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人死后,是有灵魂的。没有执念的灵魂转世投胎,拥有执念的灵魂游荡在世间。他们生前的记忆消散,灵魂的五感会渐渐消失。到最后死后的记忆也很难记住,彻底的消散在世间。灵魂与灵魂之间是看不见对方的,所以,我找不到你了…

 

我死了大概有挺久,连死后的记忆也差不多没有印象了,身上只有一小枝干瘪的桃花,只记得自己在一个雪原游荡了很久,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找一个人。找谁?他好像已经死掉了,我没有方向,只是跟着雪山融化成的水流一直向前走。

 

我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即使听力都已经没有了,但是好像还是能听见鸟雀细语,潺潺流水。这是一片桃花源,落英缤纷,美得就像是一个不真实梦境。

 

我久违的感觉到了一点心旷神怡,我的胸腔里溢满了悲伤,仿佛随时要把我吞噬。

 

我看到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王昭君”。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他到底是谁呢?每当我想叫出他的名字,脑子里总是空白,每当我想看清他的身影,却无法穿过横在我与他之间的迷雾。唯一长存的只有汹涌的悲伤,在我的胸腔里拍打着,像是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转眼间又是很久很久过去,灵魂渐渐透明,意识渐渐模糊。

 

你在哪呢?你在这里吗?

 

不知为何如此的笃定,不知道第多少次徘徊过那个桃花冢,但是就是那路过的一瞬间,我觉得他就那里。

 

燃魂——当一个灵魂再度出现,她的记忆与感官复苏,她在那一瞬间“复生”,而在那一刹那,她的意识会彻底崩塌,永远消失在三界。

 

可我只想见到你,仅此而已。

 

那是刹那,也是永恒,时间仿佛被无限放缓。入眼是一片世外桃源,风缓缓地拂过,还夹杂着桃花的芬芳,流水清灵的叮咚声入耳。

 

回忆如此清晰……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想起自己把自己当做情敌,只觉得好笑。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弹琵琶啊,想起李白死时我喊的是“我在…我在…”。

 

果然,他也在这里,他瞪大双眼,张开了嘴想喊什么,可惜我听不到了。明明思绪万千,到脸上却只凝成一个微笑;所谓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成一句“太白,我爱你。”

 

李白扑上去,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有一枝干瘪的桃花,落在墓冢前。

 

始.

 

王昭君原本不叫王昭君,她叫王嫱。是被北夷大祭司选中的——神明,从很小的时候就随着和亲的公主一起来到了北夷。

 

王昭君当时惶恐的被推上了和亲的车队,她的亲人没有亲切地呼唤她的乳名“皓月”,他们只是恭敬的称呼她为王昭君,称她为神明,把年幼的她推向深渊。

 

一晃就是很多年过去了,王昭君只记得当时唯一对她温柔的,只有那个和亲的公主。她会叫她皓月,会对她笑。她弹琵琶很好听,还允诺要教她弹琵琶。只是后来她大婚的那一天,把琵琶留给她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王昭君当时虽然年幼,但是再长大了一点以后,她也就明白了。她是为了死亡而活着的人,是交换和平的牺牲品,是献给神明的祭品,她的结局也只会像那个和亲的公主一样,永远的沉入凛冬之海。

 

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他们精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他们要求王昭君必须是一位“神明”,神,是没有人性的。他们不在乎王昭君的想法,不理会她的孤独。王昭君在他们眼里,只是为了献祭神明而养肥的羔羊。

 

也许是天意使然,那一年王昭君偶然得到了一个出逃的机会。她赤着脚拼命的在雪地上奔跑,却跑不过飞驰的骏马,她被软禁在神殿,在外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她被追至了悬崖,想着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纵身一跃,毁了大祭司的千秋大梦。

 

雪地里有一抹刺目的红色,一个少年浑身是伤的昏迷在悬崖边,尚在起伏的胸口说明他还吊着一口气,手中紧握着一把剑。一场命运般的邂逅,王昭君一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她想救下这个少年,索性把他手上那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紧随而来的大祭司一挥手,示意士兵不要轻举妄动。

 

“你们如果再步步紧逼,我就自刎在这里,再从这里跳下去,让你们神明的容器永远消失!”说罢把剑锋更凑近了自己的颈项,利刃划出一道血痕,让从小娇生惯养的王昭君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北夷的凛冬祭典讲究生人活祭,被选中的祭品在沉入凛冬之海前,是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大祭司周围的气氛冷凝下来,王昭君觉得那从面具下透出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她冻僵一样。“你先把剑放下来,有什么我们可以好好说。”

 

王昭君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昏迷的少年,又看向大祭司“把他也带回去治好,然后让我见他。”大祭司刚要准备一口答应下来,王昭君的剑却又握紧了几分“不,我要和他待在一起,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好,可以,都可以,你先把剑放下来。”大祭司缓缓的说道。

 

王昭君固执的在脖子上架着一把剑,随着他们回到了神殿,大祭司没有食言,派人给那个少年治了伤,并且放在了神殿,只是没收了那把剑。王昭君并没有多感恩,她明白这只是大祭司稳住她的伎俩。

 

那个少年的生命力比她想象中的顽强,好几名医生都说,他可能活不过三天,他却在第三天奇迹般地苏醒了。

 

李白躺在床上,苍翠的眸子警惕的打量着神殿,一双蓝宝石似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李白一怔,他很少见到这样的眼神,要说最接近的就是濒死的老人,或者被宣判死刑的罪犯,但这双眼睛又远比他们纯净。

 

“你醒了?”少女清冷的声音甚是清脆。

 

李白想要支起身体,却因为牵扯到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最终放弃了起身,转而问道“这是哪?你又是谁?”

 

王昭君神情淡漠,看了侍从一眼,示意他们下去。“这是北夷神殿,我是…王昭君。”王昭君打量了他一番,接着问到“你又是谁?从哪里来?”

 

提到这个,李白的眸子黯淡下去,但还是回答了王昭君“我叫李白,楼兰人,不过…已经回不去了。”

 

“不是那里的人啊。”王昭君有些失望地说着,把视线挪向窗外“不过我们一样,我也回不去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还是冬天,不知道梅花开了没有,谢了以后,桃花就要开了。后山的桃花…都快要忘记它的样子了。”

 

李白想了想,忍着痛从袖中掏出了一支干瘪的桃花枝,递给王昭君“虽然不知道你的故乡是哪里,不过我去过长安,那里的桃花也很漂亮。”

 

王昭君接过那枝桃花,虽然已经干瘪,但仍然残留着几分春意。王昭君将其放在胸口,眺望着雪原的边际“谢谢你,长安是什么样子的?我虽然在书上看到过,但是还没有从长安来的人,跟我讲过。”

 

李白从善如流地告诉她“是一个很繁华的城市,到处都歌舞升平,人人都安居乐业。那里有豪华的城门,朱红色的城墙,热闹的集市。市集上总是拥有各种各样,来自各地的新奇玩意儿,那里总是很热闹,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还有嬉闹的小孩子。总之,是一个很繁荣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在那里生活下去。……”李白突然很困,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王昭君没有在意,只是自言自语“每个人,都可以在那里生活下去吗?”

 

李白自那以后基本都处于昏迷状态,惹得王昭君几次以为他醒不过来了。然而每当她这么想着觉得可惜的时候,李白又总是醒过来这么一小会儿,与她交谈几句,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王昭君对在这雪原单调的生活,难得的涌起了一起期待,等候着李白下一次清醒和她说话,听他讲述他走南闯北的故事。

 

李白清醒的时间渐渐长了,与王昭君说的话也多了,从长安谈到楼兰,从大漠聊到雪原。但凡是王昭君想听的,李白都毫无保留的给她讲述,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等到他能下床行动了,偶尔会利用一些常见的材料,给王昭君做一些长安风靡的小玩意儿,只是想听她一句“我很喜欢。”

 

王昭君不爱笑,或者说李白在这里养了许久的伤,从来没见她没笑过。即使李白给她再多的惊喜,给她讲再多的故事,那双眼睛的却始终没有一些东西,对外面的向往,对生的希望。

 

那一天李白终于问王昭君“你不想到外面去看看吗?”

 

王昭君只是用那双死海一般没有波澜的眼睛看着他,没说话。多年的孤独,让她对自己注定死亡结局的人生,对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那次出逃,她本身其实再清楚不过自己跑不掉,她的身份让她无处可去。不过是骨子里的倔强让她觉得,最后如果落得个鱼死网破,也算不错。

 

“等我伤养好了,我带你回你的故乡吧。”李白笑着对她说。

 

王昭君对上他的眼睛,她喜欢李白的眼睛,那抹绿色会让她想起故乡的春天,从桃枝上抽出的那一点点翠绿,让她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有一点安慰。“回不去了,我回不去的。”她合上手中的书,想起她还从来没对李白提过自己的身世。“我只是一个交易品,是北夷的神明,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会永远永远,与这个没有春天的地方为伴。”

 

每当王昭君想到这些,总是会抱起那把琵琶,拨动它的弦,发出几个拼凑的断音。过一会儿大抵是觉得嘈杂而无趣,只是摩挲着琵琶的花纹,那上面是刻的故乡的春景,是她对故乡唯一的一点念想。

 

“你想回去吗?只要你想,我就一定会带你去的。”

 

王昭君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很羡慕李白。羡慕他的桀骜不羁,羡慕他的自由自在,羡慕他可以无拘无束的走遍天涯海角,看遍人间繁华。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面对这样自信而狂妄的李白,不知是该嘲笑他的自大,还是该婉拒他的好心。王昭君想了想,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宝石,说不清是水晶还是什么,只是可以看出其价格不菲。

 

“这就是我,一块漂亮的石头,用于交易,是价值连城的宝石。”王昭君突然松开手,任凭宝石落在地上,破碎成一块块碎片“失去了价值,就只是虚有其表的破石头罢了。失去了交易,就失去了意义。再漂亮有有价值,也是被他人摆布的商品。”

 

李白沉默的注视着王昭君眼睛,才发现里面不是死海,是一片终年不化的冰川,反射着光芒,却没有一束光能够透进去。

 

“你不是商品,也不是神明,你是人。”

 

王昭君听惯了所有人称呼她为神明大人,好像还从来没有人敢跟她说,她不是神明,是人……

 

遥远的记忆中好像也有谁这么说过,好像是那个竭力阻止北夷人带走自己的乳母,她那时哭喊着,说“她不是什么神明,她是皓月,她叫王嫱。”

 

还有那个叫过她“皓月”的公主,她大婚前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她说“皓月,你记住,你是一个人,不是什么神明,永远不要否认这一点。”

 

王昭君把思绪从回忆里扯回来,翻开躺在手上的书“别再说这种话了,在北夷,否认我是神明,是要被丢进冰窖活活冻死的。”她不想看到希望,她的命运早已经是注定的绝望,任何一点希望夹杂在其中,都太过刺眼了。

 

她无心再看书,只是随手翻了几页,那枝李白给她的桃花被夹在写本书中。已然是枯木般的心,似乎有一点嫩芽再度萌发。

 

王昭君似是在对李白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你听说过桃花源吗?”

 

“桃花源在这个世界上本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种出一片桃花源…”

 

“为什么?”王昭君打断了李白“为什么这么固执的想给我希望?”

 

“你救了我,让我的人生延续下来。人活着,就有了希望,所以我也要挽救你。”李白认真的对她说或者说…”

 

“或者?”王昭君微微偏头。

 

李白突然凑近王昭君的脸“其实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不如我们私奔,我对你以身相许如何?”

 

意识到自己被调戏的王昭君,看向李白的眼神也只是带了些难以察觉到愠怒,不过好歹有了几分人情味。

 

“这样就对了嘛,起码看着像个人了。”李白笑起来。

 

“像个人吗?”王昭君想着“无所谓了,反正再过几个月她就要被献祭了,不管她是神明还是人,都没有意义了。”

 

王昭君与李白越发走近了,李白文采斐然,做个说书人倒也不比其他逊色。王昭君听李白给她讲他游历世间的故事,听他讲民间传说,看他写诗作画。有时候李白也会讲一些玩笑话来逗她,可惜无一奏效,王昭君的脸上始终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李白也不气馁,下次又编些新花样来逗她玩。如此往复,李白也算是王昭君多年来唯一一个朋友。

 

越是临近祭典,王昭君提起桃花源的次数越多起来。

 

李白问她为什么对桃花源这么执着,王昭君想了想告诉李白。她和和亲公主是因为战乱才被交换来的,她也曾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因为战乱,王昭君没能再看到梅花开的那天,再没看到过梅花凋谢后故乡的那片春色。桃花源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四季如春,她已经厌倦冬天了……

 

李白拉住她的手,眉宇间仍然是那份傲气“我一定会带你去到桃花源,如果找不到,我就为你找一个与世无争,四季如春的地方,种下一片桃花源。总之,我一定会让你重新找到为人的意义!”

 

王昭君的心跳忽的漏了一拍,眼睛忽的瞪大了些。那时候,她突然想就这么抓紧李白的手,想真的和他一起逃出北夷。但是她最终还是把手抽了回来,心跳归为平静,阴影依旧笼罩着她眼中的那片海。

 

李白的伤已经没有大碍,祭典也近在眼前。王昭君没有告诉李白,在祭典上她将会被沉入凛冬之海,作为北夷的神明,永远与冰天雪地为伴。

 

在祭典的前一天晚上,王昭君突然对李白说“李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永远留在北夷。你还会帮我去开辟一片桃花源吗?”

 

“我会带你出去的。”

 

王昭君摇了摇头,李白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到“会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为你开辟一片桃花源。”

 

“李白,你明天就离开吧。”王昭君看着书桌上,那盏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灯“替我去我的故乡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昭君…”

 

“我等你回来,去帮我看看我的故乡吧。”王昭君把那枝桃花还给了李白“我已经让大祭司给你备好马车了,带上这枝桃花吧,如果赶上那里的桃花开了,也帮我带一枝吧。”

 

第二天一早,李白便乘坐马车先一步离开,王昭君只是站在神殿内目送李白离去。

 

…祭典已经准备就绪,冠冕沉重得让她抬不起头。王昭君一步一步登上祭典,北夷人民纷纷带着虔诚向她朝拜,将祭典推向高潮。

 

王昭君按照流程转过身,准备走向凛冬之海。“一切都结束。”王昭君这么想着,身后却传来骚乱的声音。

 

“拦住他!拦住他!”惊呼一声高过一声。

 

“王昭君!”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昭君错愕地回过头。“李白?”

 

祭典的戒严兵力要比往常多上四五倍,李白就这么强行闯过来找她,身上挂了不少彩。

 

“你怎么回来了?”王昭君脸上淡漠被慌乱取代“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你呢?你就甘愿这么死在这里?”李白势如破竹,手持青莲剑的他几乎无可匹敌。李白来到祭坛下,士兵包围了他,却没有一个人敢贸然上前。

 

王昭君转过身面对着李白,摇了摇头“我是这里的神明,我走不掉的。李白,放弃吧。”

 

“什么神明?你就是你!只是一个向往平淡生活的普通人而已!”李白朝她伸出手“我来带你回家。”

 

王昭君被吼得一愣,她就是她,她只想平凡的活下去。“真不愧是青莲剑仙,这番话也只有你能说出来。”她的眼眶盈满热泪,迟疑的看着那双朝她伸出来的手,哽咽着“我真的……”

 

“会思念,会难过,会生气,会在乎,这样的你,怎么会是神明?”

 

“是啊…”

 

就在王昭君的手,几乎就要放上去的时候。“来人!给我处死这个冒犯神明大人的犯人!”大祭司威严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包围李白的士兵一拥而上。

 

但是李白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拉住王昭君的手,把她从祭坛上拉下来。“什么神明,如果她真的是神明,那就由我来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

 

李白把王昭君拉下来的同时,王昭君另一只手环住李白的脖子,将唇凑上去吻住李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了。

 

士兵不敢伤害王昭君,纷纷停下来,向大祭司请示。大祭司漠然开口“杀无赦。”

 

得到命令的士兵冲向李白,李白本就挂了彩,如今还要护着王昭君,自然施展不开手脚。身上莫名蔓延出冰霜,让他无法带着王昭君脱身,李白虽然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攻势,但他的力气也即将耗尽。

 

包围他的人突然散开,李白的双脚被冻在原地,泛着寒光的冰锥出现在他的头顶,他意识到这是大祭司的能力,但他此时已经难以脱身了。

 

“住手!”王昭君一把夺过李白手中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放我们走。”

 

大祭司冷哼一声,一道冰凌刺从她手上射出,王昭君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就被冰凌刺弹到地上。李白这边挣脱了寒冰禁锢,迅速从地上捡起剑挡住从天而降的冰锥雨。冰锥雨并没有持续多久,王昭君虽然毫发无伤,李白却身负重伤。

 

李白以长剑支撑身体,半跪在地。王昭君上前去,和大祭司不知轻声交谈了些什么,最后大祭司下达了命令,派人把二人治疗一番后软禁在神殿。

 

李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得知二人安全后,才安心休息。李白修养了大半个月,期间伤口感染发了高烧,前前后后不断的惊醒,见了王昭君在身边才安心,勉强睡下,半梦半醒间也轻唤着王昭君的名字。

 

王昭君只争取到了一个月的时间,大半个月后李白也只是堪堪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

 

那一个晚上,王昭君难得的笑着“太白?你听说过桃花源吗?据说那里四季如春,桃花十里,是这个世上最宁静的地方。我也想到哪里去,一直都在那里,死了以后在哪里建一个桃花冢,这样即使是死后,身边也是春天吧。”

 

“我们逃走吧,逃到属于我们的桃花源去。”王昭君眼里有光,为李白而燃起的光“祭典过去刚好一个月,我们就在那天晚上离开。去到那片,桃花冢。”

 

李白应下来,在心中暗下决心,哪怕是拼上性命,也会带她去到没有纷争的桃花源,让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女,活下去。

 

那一天晚上来的很快,王昭君喂李白喝下药。李白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两个人趁着夜色,在雪原上摸索着出逃。脱离北夷部落的势力范围意外的顺利,黎明快要到来,两个人已经看到了那条,流向南方的河流。

 

王昭君突然顿住脚步,把李白往河的方向猛的一推,自己后退了几步。一堵冰墙拔地而起横在两人中间,李白还没反应过来,困意与乏力席卷而来,临走前王昭君给他喝的那碗药有问题。

 

“昭…君”李白趴倒在地上,不甘的凝视着冰墙另一面的身影。

 

“对不起。太白,我可能没办法葬在桃花冢了,也看不到故乡的春天了。替我去看看吧,替我去开辟那片桃花源吧。我想我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一直都陪着你。”

 

李白抵抗着药效,想要听清楚王昭君说了些什么,却只能在意识的不断模糊中,听到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李白最终没能抵抗过药效,只能无力的昏睡过去。

 

王昭君的眼泪不断落下,她怀中有一枝干瘪的桃花。王昭君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大祭司,喃喃道“太白,好好活着。”

 

冰墙落下,几个北夷士兵奉命,将李白搬上备好的船上……

 

终.

 

地府来了个怪鬼,名叫李白。本来是徘徊在人间的执念之魂,好不容易得了转世投胎的机会,却赖在地府不愿意走。

 

孟婆为了自己的业绩,天天跟他好说歹说,那鬼魂愣是不开窍。孟婆后来实在是没了折,李白才告诉了她,自己和王昭君的故事。孟婆听后,也只是一番唏嘘,对李白说“他们总会回来的,我们都是这么相信着的人。你就来做我的助手罢,地府不留无用的闲鬼。”

 

李白望着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问孟婆,这里能种花吗?

 

孟婆哼了一声,种花?这三途河畔除了曼珠沙华可什么都种不活。有那闲心不如多帮帮忙。

 

李白又说,我答应过,要为她开辟一片桃花源……

 

 

 


某鸽子的碎碎念:这个其实开坑开的非常早,开坑时间差不多是近两年前,前前后后写了一些,然后昨晚加今天码了一万字完结。不过我这种文笔并没有什么进步的人,前后应该没啥差距(反正都一样菜)。后面已经完全码字码傻了,大脑失去构思能力,大家凑合着看。(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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